就知道你要說這個！就知道你要把忍足惠裏奈這個大麻煩托付過來！

昨天剛剛被惠裏奈按在地上摩擦、男人尊嚴碎成一地渣渣的一條心裏直翻白眼, 嘴上敷衍應了下來，也懶得裝模作樣了，什麽成熟男人的荷爾蒙也不派送了, 坐姿也不耐地連續換了好幾個, 最後換成一個他本人很舒適但相當不雅的坐姿, 與他的打扮格格不入的辣眼睛坐姿，一副絕對不會放在心上的懶散模樣。

“謝謝一條先生。”純奈卻放心笑了，漂亮的紅唇自然而然翹起天然甜美的弧度, 眼眸很軟也很暖。

這個表現讓一條瞇了瞇眼，他擺出正經的嘴臉, 笑得頗為慈祥又深深藏著不易察覺的虛偽：“純奈小姐, 我為自己剛才敷衍和輕浮的態度道歉, 你鄭重拜托我，我也應該認真應下才是。”

“一條先生故作輕佻不正是會放在心上的表現嗎？”

“……”

“有什麽疑問可以直接問我, 可以回答的內容我都會如實回答，一條先生不用拐彎抹角試探, 我聽著有些費勁呢。”

“你就這麽信任我？”是的, 信任！聰明如你應該調查過他吧，應該知道他的過往和……手段吧，為什麽會將你重要的姐姐托付給他？叫伸手也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一條目光沈沈, 此時的他不再輕浮, 不再世故，脫下了面具的他陰沈得可怕。

“因為一條先生值得信任。”純奈理所當然回答，沒有一點遲疑, 清澈如春雨洗過般的眼眸, 溫暖明凈, 非常容易讓人放下心防。

“原因！我是問你具體原因！”

純奈蹙眉, 顯然這個問題讓她覺得困擾：“我沒有想過。”

“……”臥槽！你怕不是一個憨憨吧！怎麽會沒有想過？這難道不是你仔細權衡過、精心籌劃的策略嗎？

“接觸後就知道了，一條先生值得信任，有能力，有底線，不觸及利益相關的一條先生是個好人。”純奈的感知是這樣告訴她的。

“糾正！把‘好人’改成‘好男人’！”

“哦，一條先生是個好男人。”雖然覺得沒有區別，但純奈還是照做了。

“……”忍足純奈乖乖照做了，怎麽感覺反而越來越不爽？！？“接觸後就知道了”？接觸個屁！他們才見了幾面！還好人？知道他做了多少壞事嗎？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隨意亂說啊！

“我知道的哦。”

“嚇！”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一條被純奈的話嚇得差點魂飛魄散！你是有讀心術嗎！

“一條先生的目光清正，尊重女性，我從你身上感覺不到惡意和邪念。”純奈眼睛裏的溫柔體貼清澈見底，嘴角的微笑可以撫平一切不安和苦惱。

尊重女性？我只是尊重你的姓氏罷了，對待你們這些有背景的女性當然要取得好感！一條心裏反駁。

“不想再被人強迫做自己不想做得事，強大起來就好了。”

最後那句話若有所指的話，讓一條明白她是知道自己的過往還選擇了信任自己。

一條深深看了純奈一眼，接著上下打量了一番，半響才道，“忍足純奈，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討厭？”真討厭啊，被看穿的感覺。

“有的。”

“那有沒有說過你很可怕？”

“這個，也是有的→_→。”純奈赧然。

欺騙性真強，身心都是乖巧軟糯的少女竟然這般強大，赤司，你真是教出個了不起的怪物，不對，也許他是見證一代王者地崛起也說不定。忍足純奈，你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呢？一條心裏正激蕩著呢，就看到服務生送上的水蜜桃果盤、甜品和飲料。

一條沈默了幾秒，平穩優雅，吐字清晰道：“忍足純奈，你這是什麽意思？”

“一條先生不是想吃水蜜桃嗎？請你吃啊。”

“那為什麽要打包啊！”是的！服務生送上的一切水蜜桃食物都是打包好得！是了，前面他是有聽到忍足純奈說了“打包”的字樣，只不過那時他心煩意亂沒有在意罷了。

“我接下來還有要見面的人，所以只能請一條先生先離開了。放心，我特地挑了帶回去也不會影響口感的水蜜桃食物，一條先生可以回去慢慢享用水靈靈的水蜜桃美味。”純奈認真解釋。

水靈靈個屁！水蜜桃個屁！從這一刻起他討厭這個水果！

“還有這個，水蜜桃味道的，請收下。”純奈拿出嶄新的護手霜。

誰要啊！難道他缺買護手霜的錢嗎！一條保持微笑：“所以，純奈小姐只是在等人的中途‘召見’了我？”

“是約了一條先生。”

“能得到業務繁忙的陛下撥冗一見，真是我等的榮幸，也許我今天可以去買彩票。”

“一條先生，從剛剛開始，您的措辭好像有點奇怪。”

“呵呵。”

一條走了，心高氣傲的他一臉“生人勿進”的陰沈表情，姿態高高在上……拿著水蜜桃食物和護手霜，走了。

純奈開始等待，等著打電話約自己出來的人。等馬場風塵仆仆趕到餐廳時，就看到乖巧可愛的少女坐在明亮的高級餐廳裏……寫作業？

走近一看，還真是在寫作業！馬場瞬間罪惡感附身。

不過，在這種場合能夠無視周圍人奇怪的視線，認認真真寫作業……真是個乖學生。

“馬場警部，初次見面，我是忍足純奈，你叫我純奈就好。”純奈發現等得人到了，將課本收到一邊，起身行禮。

眉眼溫軟的柔弱少女，穿著薄櫻針織衫，裏面是藍綠邊的純白水手服高中生校服，站姿漂亮，笑顏溫暖，她對面站著面容兇惡冷肅，體格健壯的中年男人，將文質彬彬的西服穿出一股兇悍之意，外面搭著長風衣外套。前者氣息甜糯，後者氣勢威嚴，兩者的組合很奇怪，引得周圍的客人不由頻頻看去。

“純奈，坐。”馬場點頭看了眼手表，率先坐下，“臨時有事，我來遲了。”

馬場冠軍與純奈結識於“樹下宇宙一案”，是當初“忍足惠裏奈被跟蹤”一案的總負責人，雖然他的最終目標是樹下宇宙，雖然樹下宇宙主動投案是純奈的成果，但他的確是警局的精英，那天之後倆人交換了聯絡方式（也包括荒木警官）。

所以，在純奈撞破有人擅用她的肖像盈利並圍追她時，可以直接聯絡到馬場警部，正好有空的馬場才迅速出警。

“沒事，我得到店長的允許在寫作業，好好利用了這段時間。馬場警部，上周五的事情謝謝你及時的幫助。”純奈坐下。

“這是我的職責，無需感謝。”馬場仔細觀察了純奈臉上的傷，確定那是被打了耳光，一下子聯想到純奈之前的經歷，直接問，“你臉上的傷是被校園欺淩？”

“不是，是撞到惠裏奈的手了。”用了一條先生教導的說法。

（“阿嚏！”此時開著楓葉黃色跑車回家的某人打了個噴嚏）

“是被你姐姐欺淩了？”馬場了解過忍足一家人，也見過惠裏奈，那個偏執的妹控姐姐和忍足純奈發生沖突的確有可能下重手。

“不是欺淩，只是姐妹之間的吵架。”

“單純的吵架你姐姐不可能打你，一定是不可調和的沖突，你忤逆她了？”

“……理念不同罷了。”

馬場看出純奈對於這個話題不想多談，打開菜單：“吃什麽？”

“不用了，我們直接談話吧，馬場警部應該很忙，時間不要浪費在這樣的晚餐上了。”

馬場手上的動作一頓，身為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的警部，他平時工作繁忙，現在能夠抽出時間和純奈見面，那是荒木頂了他的工作，談話結束後他還要趕回局裏。而在這家正統的西餐廳吃飯，等前菜、餐湯、副菜、主菜、沙拉、甜品、飲品一系列下來，保守至少要一小時，加上談話和回去所需的時間……他當即決定聽從純奈的建議。

“下次請你吃飯。”合上菜單。

“謝謝馬場警部，請說。”純奈端正坐姿，肅起一張小臉。

“我先跟你說一下上周五那起案件的進展……在他家中發現多種使用你肖像制作的商品，種類包括但不限於枕頭、抱枕、衣物、人形立牌、海報、寫真等，侵權商品已經沒收……順藤摸瓜查到他的上線，是一家工廠，工廠老板不僅接受他一人的訂單，還私底下接受了三百多單全國訂單，其中有三分之一是散客，剩下的大客戶訂單總額已經達到八位數……這起案件涉及多個城市、數額巨大、人員眾多，還有眾多地方有待查明，已經轉給搜查二課……”

模糊了不能說的重點，馬場向純奈介紹案件進展與後續，因為他們所在的位置是這家餐廳的露臺，只有他們一桌客人，與其他客人距離甚遠，所以馬場沒有選擇更換地點而是開門談起了正事。

“純奈，這起案件牽扯過大，我的建議是將‘你是上周五報警人’的事情保密，除了我和荒木，警視廳內部也只會以為是從線人處得到的情報，你只是‘被警方通知肖像權被侵權’的受害者，然後委托一位律師全權代表你跟進案件，也不要親自去警視廳，知道嗎？”要是“忍足純奈是這起案件源頭”的事情洩露，那些被打個措手不及的利益相關者也許會做出報覆的舉動，見多識廣的馬場已經見識很多類似的案件了。

“我有些吃驚。”純奈喝了口水，緩了緩慌亂的心情。這樣啊，所以沒有召她前往警視廳見面，是以防萬一怕洩露她是報警人的身份。還有，八位數？那至少是千萬的金額了，看馬場警部的鄭重臉色，這裏面恐怕還有其他不可能告訴自己的利益糾葛。

純奈還是忍不住問，“馬場警部，你確定是這些都是我的侵犯肖像權引發的案件？八位數？”不去侵犯女明星的肖像權，而是侵犯她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肖像？純奈聽著覺得是天方夜譚，這真的能賺到錢？不會血虧嗎？

馬場沈默許久，還是沒有說出有大富豪斥巨資用黃金、象牙等材質做“忍足純奈”雕像等荒唐的事件，放在餐桌上的手十指交疊，定定註視著純奈的眼睛，語氣格外平靜。

“聽說最近多家整形醫院推出‘忍足純奈’系列套餐，以後見到和自己長相相似的人不要嚇到。”

“……”已經嚇到的純奈驟然失態，眼睛瞪得渾圓，手上的水杯差點掉桌上了，驚駭到近乎暈眩，只覺得餐廳裏的燈光都刺眼了起來。這個世界好瘋狂！太奇怪了吧！“忍足純奈色”發色就算了，現在還來“忍足純奈”整容套餐？

“需要我聯系忍足先生嗎？”這種事還是交給大家處理更為妥當，即使知道純奈能力不弱，馬場還是真心實意提出建議，雖然他滿是煞氣的臉一點都看不出內心的真誠。

“不用特意告訴我的家人，如果我爸爸和媽媽問起再告訴他們。”純奈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喝了一口水，神情已經徹底恢覆了平靜和理智，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輕輕推到馬場面前，“馬場警部，沒有警方的通知我不會去警視廳，這位律師明天會全權代表我去警視廳，是直接聯系你嗎？”

“這位律師負責所有關於我肖像權的糾紛，是一位值得信任和有能力的律師。”想起什麽似的，補充了一句。

見純奈短時間內從懵住到接受事實再到積極尋求解決方案，馬場深沈的眼裏閃過一絲讚賞，差點忘了，這名少女嬌弱的外表下的意志可是非常堅韌，連說動多名少女自殺的樹下宇宙都在她那裏鎩羽而歸。

瞄一眼名片上的姓氏，馬場認真將名片放進錢包裏，沈吟片刻：“我會交代荒木明天帶這位鳳律師去搜查二課，後面這起案件的進展也會交代荒木跟進。”言下之意，他本人不會再插手這起案件。

純奈明白而感激地點頭，很有分寸地說道：“我知道了，我等下就將荒木警官的聯絡方式發給鳳先生，關於‘是我報案’的事件也會保密，連家人都不會告訴。”並沒有要求馬場警部本人跟進。

“好。”馬場點頭。他手上還有其他案件要忙，能安排荒木盯著已經是給部下增加額外的工作了，而且，這起案件屬於二課的業務範圍，以他的職位要是親自過問只會讓二課的同事覺得不被信任、被冒犯了，“接手這起案件的警部能力很強，也非常盡職負責，他會處理好得。”

“嗯，我相信警方會主持正義的，也會配合工作。”其實純奈是相信馬場警部對即將接手的警官的評價。

“上周五參與買賣卻沒有交易成功的不良，被教育後就放出去，你最近不要經過那個公園。”免得被打擊報覆。只要忍足純奈不再去那裏，那些人大概怎麽也想不到他們恨得咬牙切齒的報警人竟然會是忍足純奈，追趕想要毆打得人就是那個讓他們心心念念想購買不法商品的人。這是何等的黑色幽默？這一行做得越久，越是能見識到人性醜陋的一面，馬場滿心荒謬，只覺得諷刺。

“馬場警部？”怎麽突然楞住了？太累了嗎？“需要來一杯飲料和一些甜品嗎？這家餐廳是認識得人所開，前菜之類的可以跳過，直接上甜品也無妨。”

少女擔憂的聲音，喚回了沈浸在黑暗往事裏的馬場，對上那清澈柔軟的關心目光，心中回暖。是啊，能見識到人性醜陋的一面，也能見到美好的一面，他的職責就是守護國民的安全和幸福。

馬場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沒笑，再次看了眼手表：“給我來杯水。”

純奈沒勸，直接吩咐服務生上了杯水。

喝了水，神情變得凝重，馬場繼續說：“純奈，除了上周五的案件，關於‘樹下宇宙案件’的後續，有些事情，我認為身為受害者你也有知道的權利。”

“請說。”

馬場先利眼一掃周圍，以多年的經驗和直覺確保安全後，平緩的聲音稍低：“在與那人相關的十二位受害者，已經查明其中有七位與他沒有關系。她們的自殺現場有那人的書，只是巧合。”至於為什麽沒關系與是什麽巧合，他沒說，“其中只有五位少女，是精神上受到他的鼓勵和引誘，但是，取證很困難。”

“樹下宇宙先生不是投案自首了嗎？”

“他本人全部交代了，很配合警方的工作，但是部分受害者家屬不承認受害者受到他的誘導，甚至還有家屬要求警方停止對受害者案件的調查。”

“是不知道樹下宇宙先生所做得事嗎？”

“警方有告知那人做得事，但是家屬不相信，堅持認為受害者的自殺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堅持認為警方是為了功績在胡鬧。”

“為什麽？難道知道了家人被害也沒有為她們討回公道的想法嗎？”純奈覺得不可思議。

這次馬場沈默得更久了，久到純奈忍不住要追問時，才輕聲道：“純奈，你認為她們為什麽會被那人盯上？”幽幽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融在露臺外的夜色中。

“……因為她們本身就有自殺的念頭？”純奈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那她們為什麽會有自殺的念頭？”這句反問同時肯定了純奈上面的問話，是的，那幾位受害少女本來就想自殺。

“…………因為她們的家人？”輕盈好聽的聲音透著悲涼，純奈仿佛被母獸拋棄的受傷幼崽，笑得淒美。

“沒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們家人的冷漠造成得，比起自己的親人更重視家族的顏面。”馬場難受地輕輕呼出一口氣。他相信以純奈的堅韌，就算知道這些事也不會改變她的三觀，畢竟，連樹下宇宙都沒能帶偏她——今天談話的目的之一就是觀察忍足純奈，馬場警部擔心少女會誤入歧途，需要確定這位少女有沒有被“染黑”，接觸那人後有沒有被“改造思想”。

結果顯然是好的，閱人無數的馬場經過對純奈言行舉止和對話反應，確定了少女的心靈並沒有被扭曲，可以解除對少女的警戒。他不禁松了口氣，沒有就好，不然就太可惜了……

“幾位受害少女皆是那人畢業高中的學生，川榮高中在公眾眼裏並不出眾，但實際是許多政要繼承人和財閥繼承人就讀的學校，裏面也有許多成績優秀但家境貧寒的學生……暗地裏學生被欺淩率和自殺率一直居高不下。”但是動不了！哪怕有了樹下宇宙的證詞依舊動不了！甚至因為樹下宇宙的證詞觸及“川榮系”的利益，警方還要在監獄裏派專人保護他！何等的諷刺啊！

聽著馬場警部的話，感受到他聲音裏不明顯的苦澀和不甘，純奈突然想起與樹下宇宙先生說起高中往事的表情……那是不得不絕望後黑化…………

“沒事的！邪惡一定不能戰勝正義！我相信正義就算遲到，但一定不會缺席！”純奈元氣滿滿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氣氛，嬌美無瑕的臉上是對自己所說得的話和警方的信任，即使剛剛知道了無比暗黑的事實。

馬場知道眼前的少女不是無動於衷，相反，從她眼角不斷滑落的晶瑩，恰恰說明了她體會感同身受的痛苦，同是被被欺淩者的痛苦，但她的眼眸依舊充滿光明和希望，沒有絲毫負面情緒。

面對這樣的純奈，想到自己後面要說得話，即使是歷經案件磨煉的馬場都有些不忍，但他硬起心腸依舊說了下去。

“那人也主動交代了第十四位受害少女，但是警方找到對方時，她卻概不承認。一口咬定不認識那人，更沒有接觸過那人，所以，這裏也無法給那人定罪。”樹下宇宙一定要定罪！川榮高中也是！先解決前者再來解決後者！哪怕是賭上他的職業生涯和性命，他也要為那些受害者討回公道！用法律制裁罪有應得之人！馬場冠軍無比堅定！

“所以，現在面臨的局面是兇手主動自首，但給他定罪的證據遠遠不足。”說到這裏，他停了停，看著眼前全然信任自己的少女，似乎一碰就會碎了的嬌弱少女。

“忍足純奈，你是否可以以第十三位受害者的身份，出庭作證樹下宇宙的犯罪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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